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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谷泉:不稳 定》个展现场,北京,Just in Time,2022年
本文图片@阿改
策展练习第三回
A Curator’s Practice Vol. iii
谷泉个展 :不稳 定
Gu Quan :Wobbling. Wobbling. Wobbling.
出品 :象外 x Just in Time
策展 :阿改
时间 :2022年7月15日 - 8月15日
地点 :北京市朝阳区幸福一村七巷Just in Time
海报设计 :徐岚
谷泉 不稳 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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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“策展人”,我是在布展当天才听他完整阐述自己的作品;次日开幕,随着一众友朋、读者又听了一遍。谷泉的多年朋友、艺术家马轲看完展览后评价说:“感觉像一个群展,而不是个展”。
谷泉在个展开幕当天导览 摄影/徐少
如其当日在导览中自述,谷泉是一个没有“风格”的艺术家。谷泉个展的16件作品,既源自不同的方法,也指向不同的问题——在传统和现代之间,谷泉是转译者、创造者、问题提出者。
我原本将两日的导览文字统而为一,谷泉看到整理稿,最后还是没忍住,刀删斧改,最后有了以下这个版本,文字简洁清新,有如他翻译的《茶书》和《侘寂》。道,贵在简。简洁即便不等同于有力,也意味着更朴厚的余味。
谷泉说,艺术空间/美术馆如同山洞,艺术/艺术品则是幽暗山洞中的光。人从洞外来,探幽,体悟,若有所思,各有所得,最后还要出得洞去,要“入世”。所以,再次欢迎大家莅临Just in Time观展,暂时出世,来一点无功利的审美,最后再回到——热气腾腾的人间。
Ps :这篇文章,算是对无展签的展览的必要补充,至于谷泉这个人是谁,我会留在最后来写的。
温馨提示
下午2点半之前现场光效果最好,虽然傍晚也别有景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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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泉,《暴死力》,纸、绢、墨,22x135cm,2022突然间,就5字开头了。我计划之后每年书写一份生命感言,或者说是遗言。今年是“暴死力”。见证过太多离别时的不舍,我希望自己尽量做好准备,不为了别的,仅为了正视这件事情。死亡应该是有力的。《暴死力》,局部
不知道为什么,近些年,日本人低价抛售他们前辈的遗产。这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日本空白卷轴,源自他们完美继承了中国汉唐的传统,品质精良,审美卓绝。我写了字,自己裱上去。底下的轴头,遗失一个,我又补了一个。两边不再对称——但我喜欢不对称。
谷泉,《无云》,玻璃、瓷、纸,30x59x14cm,2011万物之中,石头最多样、最普遍、最重、最大、最坚硬、最永恒,引人注目且与中国文明紧密相连。它有形又无形,有限再无限。我经常问自己,“什么是石头?”一旦抓住它的本质,做什么都是石头。我会用笔墨绘石,纸张塑石,玻璃造石,还有,还有……我拿捡来的玻璃,以旧石器时代的石器,按照打制石器的方式,砸出瘦、皱、漏、透。中国人形容头大身细的石头为“云”。玻璃是透明的,像是《无云》,可传统赏石“下坠的升腾”,依旧得以保留。
谷泉,《一抹黑》,纸、墨,134x250cm,2015~2020很多中国人都写书法,将那些伟大的杰作临摹得惟妙惟肖。大家恰恰忘了,伟大作品来自伟大灵魂。没有灵魂的勇猛精进,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就伟大艺术的。在我看来,书法之法,是脚下阶梯,而非头上荆棘。就是说,它应该为你所用,而不是将你终身禁锢。我用水,在黑纸上写下自己的心跳,抠下湿润的部分,再用白纸在背后粘贴,形成碑拓般的作品。我写得极其快速,写完《一抹黑》,大概10分钟左右,后续工作却无比漫长,其间崩溃过好几次——一挥而就的感觉,是留给观众的。所有的步骤皆是全新,又无人怀疑它完全的中国意象。
谷泉,《十万光明》,纸、墨、颜料,119x194cm,2020这件作品,是由3000多张小小的金笺拼贴而成。有些地方我贴了两层,在背后透光的情况下,你会发现隐藏的另外四个字,完整读下来,“一入魔道,十万光明”。我想表达的,是这个极其辉煌,又真实冷酷的现实。我们每天在手机上接收信息的狂轰乱炸,不管让人焦虑万分还是振奋异常,现代汉语无时无刻不在影响每一个中国人的日常。可当今书法家一落笔就“厚德载物”、“鹏程万里”,或者一首古诗什么的,完全无视书法是一种与语言有关的视觉表达形式。当然,现实中的语言以艺术形式呈现,短期内可能会失去展示机会。那不是艺术的错。艺术仍旧在创造震撼。
谷泉,《心田》,纸、颜料,46x54x3cm,2018我不舍弃一片纸屑。画糟、写坏,我就把纸涂黑,创作黑底的作品;若是继续失败,我把纸化成纸浆,或雕或塑。我用的是红星宣纸。它的纤维品质,可以尽可能地记录创作者敏感的情绪。再者,用昂贵材料做艺术,很难放松;但如果完全没有浪费,就无所谓了。仔细揉搓之后,宣纸仍旧保有韧性,有点丝织品或羊皮的质感。《心田》是对这种材料的再次感悟。我不希望自己的作品,采用传统的装裱方式,或简单放进一个玻璃框里。我以小麦淀粉作为粘合剂,将纸雕塑粘在纸上,背后做好固定装置,直接上墙。
谷泉,《马蜂窝》,纸、墨,21x30x27cm,2018~2020前后花费数月有余,我用纸浆做的一个捣蛋小人。它身上披挂一个个圆珠,中间还带有穿孔。小家伙在我的工作室一直未变,布展那天居然断了腿,真是处处“不稳定”。它身上有个小小的马蜂窝。我特别迷恋这些生物做出的一丝一毫。在某些领域,人类比不了它们。
这是去年在景德镇捏的手指,底部是我的印章。所以,我会拿着我的“手指”钤印。现在展示的方式,大概像一个人被封在墙里,正在努力挣脱的场景。展览布置到这里,营造了一个从最大到最小的变化。这个手指,指向阶梯上的下一件作品,同时指向天空。它意味着展览进入下一个章节。
谷泉,《流动的忧伤》,玻璃、墨,83x104cm,2022这是为展览特地做的一件作品,我让不同的胶混合墨水,在玻璃上任意流淌,自由自在,产生丰富的肌理。它被倾斜悬挂着,让阳光透过背面,看起来类似嶙峋的怪石、幽闭的溶洞,或一群行进中的宗教圣徒。如果说《一抹黑》是不书之书,那《流动的忧伤》就是不画之画。
谷泉,《大祭坛》,综合材料,尺寸可变,2020~2022当物的实用功能消失(比如酒瓶的酒被喝完后),人们会把它们当作垃圾扔掉。于我而言,失去被人利用的价值后,物变成了自己。我会根据尺寸比例、色彩结构、空间关系,组合摆放它们。比如那个廉价的玻璃球,在中午强烈的日照下,会折射晶莹剔透的光点;比如我需要一个挺拔向上的感觉,碰巧手头有金色的香烟纸,那我就用上。
谷泉,《通天塔》,综合材料,55x229x21cm《通天塔》同样由“垃圾”组成,生锈的哑铃、两块五的二锅头酒瓶、药店里放中药的罐子,还有缠高压线的磁柱——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见到基本上都是被砸碎的。这个很完整,有点佛塔的意味。你自然可以想象,高压线缠着佛塔的感觉。佛教说“和合无常”,这件作品也是,用随时聚散的东西,以微弱平衡,搭建精神图腾。期盼展览结束之前,它一如既往——但若真是迎来坍塌,扫到一边就可以了。不必纠结于完整与残缺,还有无穷无尽,紧随其后。艺术家是信息优化者,Ta可以将普通变成奇特,把平庸化为非凡,或者点石成金,“废物”亦熠熠生辉——它们已然无价。
谷泉,《唐·吉诃德》,书,19x25x10cm,2018读库版的《唐·吉诃德》,品质超级棒。我把它放在水槽里长时间浸泡,然后捏出或石或山的造型。观众走到这里,前面有《大祭坛》,旁边是《通天塔》,还有一个坚硬的、挑战现实的理想主义者唐·吉诃德。嗯,我也泡了别的书。比如一本中国画论文集。可它用纸、装帧实在太差,浸泡之后粉粉的,完全不成型。
这件作品,放在Just in Time的主理人Justin的工作间里。理论上,这是混乱的、不适合摆放作品的空间。我恰恰觉得它极具挑战,就尝试做点题的作品:一个不稳定的《千里江山》。正如大家所见,我在墙面上粘了一些纸,放置了从永定河捡来的一些泡沫塑料。一幅青山绿水的长卷,横空,出世。最佳观看角度,或许是透过镜子。来这里剪头发的客人,坐在沙发上,眼前身后都是江山。忘了坐在椅子上,以我对镜自拍的代替吧,大家可以感受一下理发时观众的眼光和距离Ta身处江山之中,见证江山的崩塌——还没正式开幕,它就已经掉了几片了。完整,可能只是在它刚刚完成的时候,接下来就是溃败。我们拥有的,也只是一个脆弱、不牢靠的记忆。
谷泉,《入世》,纸、绢、墨,20.5x37.5cm,2022观众看完《千里江山》,用罢洗手间,就会撞见四件小作品:落发、退毛、净身、入世。起、承、转、合,展览到这里,算是画上了句号。大家又要重新回到人间。中国的艺术传统,丰美、厚重。但传统是先辈的创造,固守传统不是我们的目标。
你我的目标是创造新的、中国艺术的可能性,也就是能够成为后代传统的创造。我经常说,“能拯救传统的只有现代”,“害死传统的正是传统”。只有真正现代的人,才能看到传统的价值。未来,当中国成为一个现代民主国家的时候,我们更会看清传统的价值,璀璨更璀璨,纯粹再纯粹。身处不稳定的当下,我希望通过艺术,尽可能地记录。因为艺术会比历史档案,能够更真实地再现这个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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